情況在這兩年悄悄發生了改變。寒冬到來讓越來越多大廠陷入沉默,一些人離開,留下來的人則逐漸改變了心態。周末是一個重要的觀察角度。在社交媒體上,大廠人的周末VLOG越來越多,人們健身、騎車、看演出、露營、citywalk。在工作場合,和大廠部門有來往的行外人發現,和幾年前相比,負責對接工作的大廠人不愛在周末回消息了。
(資料圖片僅供參考)
種種跡象表明,大廠人似乎正在努力找回周末,重新抓住生活。
文 |鄔宇琛 倪雨瞳
編輯|楚明
來源|人物(ID:renwumag1980)
“明天有事”
周末夜晚,一條消息發到了符冬冬的微信上。她躺在床上拿起手機。亮屏。
屏幕對面,同事用那種熟悉的、緊急的語氣讓符冬冬配合完成一項工作——這是產品運營時常面對的情景。按照以往的習慣,符冬冬會立馬從床上坐起來,然后打開電腦。但她沒有。那是個普通的周末夜晚,她感覺到有些不舒服,身體疲乏。她對著手機屏幕,第一次有了那個念頭:裝睡。她劃掉了消息框,對消息置之不理。她久違地過了個清閑的周末。
同樣是互聯網大廠人,李琳的周末重建于今年的Q2。因為產品處在公司的核心業務帶,今年一二季度,整個部門進入單休狀態——沒有加班費。李琳回憶起來有點咬牙切齒,她想起部門領導宣布周末加班時,甚至連客套話都沒有。站在人群中間,領導冷冰冰地告訴大伙,“星期六繼續把沒做完的工作做了”。辦公室里沒有抱怨的聲音,李琳和同事們低著頭不說話,但很快,李琳手機里“沒有老板的群”開始接二連三地彈出消息,點開大部分都是粗口。
起初,李琳理所當然地服從了命令,但沒過幾周,她就開始厭倦了被占據的周末。李琳是重慶人,性格直率,脾氣甚至有點火爆,在大廠里可能被當做“刺兒頭”。“我首先是心里過意不去,我為什么要去加班,你又不給錢?其次,領導讓我加班的態度也太差了吧?”
六月的某日,周五下班前,她跟領導說,“我周六有事,請假了。”領導回復她,“周六有事就不能挪到周日嗎?”她想,“當然不能。”她堅持了一番,領導最終同意了。那個周末,她和幾個小伙伴組團開車去懷柔露營。周六,躺在帳篷里,她笑嘻嘻地拿出手機給群聊里還在公司加班的同事發視頻消息,“你們看看,我現在在露營啊。”
如果放在幾年前,這些在大廠發生的故事聽起來像是童話。在國內互聯網行業高速發展的紅利期,層出不窮的工作模式伴隨著各種各樣的名詞被創造出來。“996”的含義是朝九晚九,一周上六天班,“007”的含義是隨時隨地待命,一周7天工作,“單休”是每周都只休一天,而“大小周”則是大周休兩天,小周休一天。
這些工作模式很快像漲潮一樣涌向更多的大公司。在那段時間里,大公司的一面是觸手可及的財富和閃耀的光環,另一面則是不止不休的工作節奏和內耗——“大廠”這個詞就是最好的佐證。
情況在這兩年悄悄發生了改變。寒冬到來讓越來越多大廠陷入沉默,一些人離開,留下來的人則逐漸改變了心態。周末是一個重要的觀察角度。在社交媒體上,大廠人的周末VLOG越來越多,人們健身、騎車、看演出、露營、citywalk。在工作場合,和大廠部門有來往的行外人發現,和幾年前相比,負責對接工作的大廠人不愛在周末回消息了。
種種跡象表明,大廠人似乎正在努力找回周末,重新抓住生活。
▲圖 / 《我,到點下班》
得到光環,失去周末
在很長一段時間里,大廠的光環和周末,就像魚和熊掌,似乎不能兼得。
李琳大三那年南下,在深圳一家知名的手機廠商實習做產品運營。公司大樓在具有地標性的海景辦公樓中國華潤大廈——“春筍”。大廈不遠處就是深圳灣,站在辦公樓上往下看,灣區的景致盡收眼底。第一次來大廈入職,李琳就對這里的景色感到驚嘆。部門領導是一位高學歷的女性,留著短發,穿著寬松的襯衫和拖鞋來上班,“陽光、朝氣、隨性、自由。”李琳那個時候暗自想著,“或許今后有一天也會成為那樣的人。”
她那會兒實習薪資一個月已經有4000元,隔三差五公司還會派發一些小禮物。作為實習生,她覺得互聯網公司氛圍好,有前景。她告訴自己,畢業以后就要進大廠。
那是2019年,符冬冬在一家游戲公司做出海運營。工位上,同事們被允許穿成各種各樣來上班,25歲的符冬冬洛麗塔公主裙和JK換著穿。她負責公司旗下一個策略性游戲在東南亞的運營,大筆的錢源源不斷地經她的眼進入公司的賬目。她印象深刻的是,在運營的后臺看到一個玩家愿意穩定地為這款策略性游戲每天充值1000美元。她感慨“錢真好賺”。
2020年,大二的秦峰在騰訊開始他的第一段大廠實習,負責一個項目的線上活動運營,和高校合作招募活動參與者。每天,廣州一所二本院校在讀的他會收到來自全國各個高校的學生的簡歷,那年他才大二,他感覺自己有挑選他人的權力。他需要對這些參與者進行面試,每次面試開始時,他都會告訴這些面試者,“我是騰訊的秦峰”。
后來,他到深圳在地實習。第一次看見大廠的logo時,他告訴自己,“要克制自己合影的欲望,不能太做作”。他花了接近3000元的房租,和一個朋友在濱海大廈附近租了一套幾平米的房子。盡管實習補貼一天120元,覆蓋不了生活成本,但他和同學說,“這份實習值得”。因為他清楚,互聯網的機會珍貴、“有面兒”,而且未來會有錢。
加班就是從那時開始的。秦峰想起來,自己在朋友圈意味深長地發自己在工位上的照片。晚上正式員工下班之后,明明自己沒什么工作,也要待在工位上,實習生沒有10點后打車報銷的福利,但他也等到過10點后離開辦公室走回家。離開公司前,他還回望一眼大樓,用手機拍下夜色的寫字樓。他現在想起來,覺得那是對“社會人”的一種模仿,想在朋友圈里彰顯大學生向大廠人的身份進階。
在那段屬于大公司的高光時刻,工作高于生活,工作就是生活。2020年夏天,李琳收到了北京一家互聯網人工智能公司的offer。除了這家公司,手里握住的橄欖枝還有快消和醫藥生物公司,但她都拒絕了,毅然前往了心心念念的互聯網公司報到。那年公司如日中天,剛入職沒多久,就融了三四個億。
李琳還記得那會兒整個互聯網行業氛圍都很活躍,同事們心態積極,入職后不久,公司宣布開啟周末加班,同時應許周末加班者擁有雙倍的加班費用,條件誘人。她和合租的同事每個周六都結伴回到公司加班,沒有太多工作忙,就為了誘人的周末加班補貼,一個月可以增加四成的收入。那些周末,辦公室幾乎座無虛席,人人都想著掙加班費。
那年,符冬冬到了另一家游戲公司上班。“大小周”的工作模式正在傳播開來。這股風潮也刮到符冬冬那里,即便沒有加班費,她也全然接受。她覺得那似乎是進入互聯網行業要默認接受的一種犧牲,作為產品運營,她需要隨時“on call”,“基本沒有休息的概念,唯獨休息的那幾天也只是換了個地方工作。”
一些年輕人甚至會自愿選擇把周末奉獻給工作。畢業后,秦峰如愿進入一家大廠,負責社群運營的工作。和實習相比,工作的壓力成倍地增加。而這種壓力更多來自于自己。入職時,導師和同事告訴他,要不斷地“思考和交付”,職場不看苦勞只看功勞,只有成績才能夠驗證自己的價值。為了得到上司的認可,他在周末也不敢放松。
周末,勤勉的他習慣于學習一些新的互聯網知識。此外,他還會翻閱上周工作的聊天記錄,復盤工作出現的問題,甚至還要把下周要做的事情整理一遍。競爭和野心拉扯著他。組里有個和他同齡的校招生更早一步入職,成為他的隱形競爭對手,他害怕自己落后于對方的腳步,也希望得到領導認可,“要主動卷起來。”
在一家金融大廠,48歲的管理層人士付友禮早已習慣了周末加班。“每周立項會,那就意味著周日要加班。一般自己在辦公室梳理項目公司的資料,進行分析評估,撰寫立項報告,整理成冊拿去打印忙完就到深夜了。”
不用準備會議材料的周六,他忙著聯絡業務。有時與客戶約著打高爾夫,關系近些的一起吃個飯打打牌。往往回到家里,女兒已經關上屋門睡了,只有愛人在沙發上開一盞落地燈等他,閑話兩句便也匆忙洗漱休息,周一早上再度恢復工作狀態。“當時剛升職管理層,待遇和績效也不錯,渾身充滿干勁,加班或者出去考察業務跑一天都不覺得累。”
在大公司們還沒感受到危機感的那幾年,一些大廠人感到疲累,但似乎也享受這樣的節奏。股票、期權、獎金、高薪和成就都在不遠處招手,周末逐漸名存實亡。
▲圖 /《非常律師禹英禑》
變奏李琳在人工智能科技公司待了一年后,和那時候換工作的互聯網人相似,拿了30%的漲薪離開,去了一家較為老牌的互聯網公司工作。離職前不久,那家人工智能公司叫停了周六加班的加班補貼。李琳還沒預料到互聯網的動蕩就要靠近。
2021年,符冬冬也離開游戲公司,同時拿到兩家互聯網大廠的offer。那年年初,其中一家大廠的一名年輕員工在加班回家途中猝死。符冬冬因此放棄了這家的offer,選擇了另一家。此時,互聯網公司的反內卷聲浪逐漸壯大,除了員工內部的聲音,大廠們也在進行自上而下的改變。2021年6月,騰訊光子工作室率先宣布“試點強制下班”,一個月后,字節跳動宣布終結大小周,快手等互聯網企業也跟上。大廠們的加班競賽在表面上逐漸消停,新的工作節奏似乎呼之欲出。
事實并不完全如此。考核依然存在,人們的工作慣性還在保留。換工作后,符冬冬擁有了久違的雙休。在相繼經歷單休和大小周的工作之后,她將這來之不易的休息日視為恩賜。但她發現,她已然成為大廠里“最卷的那一類人”。她沒有辦法克制看手機消息,特別在周末,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檢查手機里的微信和內部通訊軟件的消息,經常能感到消息提示聲在耳邊響起。她的壓力是具體的——14英寸的惠普電腦大概1.6千克,每逢周末,它被時刻帶在帆布包里出行,帶向地鐵、出租車、飯店和KTV。
在新公司,李琳很被領導器重,作為部門最年輕的新人,她在辦公室和領導爭吵,領導也不會批評她。高光的時間沒有持續很久。2021年的夏天,“雙減”來了。沒過多久,互聯網公司也陸續開始降本增效。人是陸陸續續離開的,這一片,那一片。
2022年年初的一天,李琳因為廁所排隊太久,久違地到樓下上廁所,卻發現樓下已經空空蕩蕩,她吃了一驚。同事們的群聊都在傳,同一個部門上了年紀的男同事因為害怕自己被淘汰,開始異常努力地加班到晚上。不久之后的一天,李琳發現這個男同事的工位上已經干干凈凈。
李琳又拿了30%的漲薪跳槽去了一家科技巨頭。第一天入職就被要求加班到晚上10點,她再也沒有精神和領導翻臉吵架。因為負責的產品在公司屬于核心業務,李琳在巨頭的工作堪稱“超飽和”。她每天早上10點鐘到公司,手機滿電,晚上10點下班離開公司時,手機還有80%的電。她上班的時候一直低著頭工作,幾乎不再抬起來。
今年,李琳下班最早的時候是春節前一天,她難得地在晚上7點半結束了工作。但過年當天,她還是被領導催著寫了一份PPT。
大廠效益和待遇的收縮,讓職場氛圍變得比過往要更緊張和壓抑。李琳工作的那家互聯網巨頭取消了普調漲薪,薪資漲幅的人選有固定名額,由部門領導決定。這意味著需要同事們一起競爭為數不多的名額。對李琳來說,最折磨的是每個季度寫OKR(制定目標)和寫周報。由于部門領導很看重開會時向上匯報,所以每個下屬的周報都要緊張地寫三四個小時,再由領導反反復復地修改。
她的耐心被消磨得很快。產品上線后的Q1、Q2,李琳的部門宣布進入全員單休。但她卻覺得,“新產品牛關我啥事”,想找機會拒絕無加班費的單休。
年輕的秦峰對大廠的光環僅在工作一年后就破碎。在年中的績效評定環節,他在和同齡同事的競爭中失敗,沒有獲得漲薪的機會。領導在和他績效談話時,安慰他說,因為那名同齡同事來得更早一點。“那這樣一來不是肯定苦勞而非功勞?”秦峰不解。
那一年里,部門的業務每過一段時間就會迎來一次調整。調整后的周期里,因為銜接不當,秦峰不得不重復地做一些工作,還要拉上別的同事一起加班到十一二點。回到家,他又會因為缺少娛樂時間,報復性熬夜到兩三點才睡。實習的時候,他最希望自己綠色的工牌變為藍色的,因為那張藍色的工牌意味著轉正,它更好看。但轉正后,熬到深夜,孤獨的他卻開始懷疑工作的意義。
符冬冬也在寒冬里徹底陷入疲憊。手下產品的業績加速度放緩,整個業務都沒有什么新方向可以摸索。她想到,在大廠內部,管理層提倡“延遲滿足,即時反饋”,在工作上“事事有回音,凡事有交代”,但又要求為更有價值的長遠結果而放棄能夠即時滿足的抉擇。如今,長遠結果不可預知,符冬冬愈發覺得這是空話,“我現在就是要即時滿足”。
工資沒漲,業務也沒新的爆發點,對很多人來說,互聯網行業已經失去了過去那些翻騰的機會。今年,符冬冬心生了離職的念頭,在社交媒體上發了一份“炒老板”的計劃。但機會不多,她還是決定留下,先爭取自己的利益最大化,比如重新過好周末。
還有一種最簡單的,需要過周末的理由,那就是身體真的撐不住了。中年人付友禮忽視持續兩周心臟的隱痛后,在一個熬夜后的周日清晨,倒在了沙發上。妻子和女兒聽到動靜跑出來看,扶著他急忙打車去醫院。
付友禮測了心電圖,當場被醫生扣下去做詳細檢查。看著他的檢查報告,醫生意味深長說 “幸好來得早”。付友禮的血管堵率在75%以下,不用做支架手術。“現在一年復查一次,醫生說注意健康還有康復的希望。如果支架一做,一輩子藥也停不下來了。”
走出診室,路過手術顯示屏,女兒小聲叫他,“爸爸,那些人都很年輕。”他向上看去,星號模糊的姓名后面,緊隨著醒目的三十歲、四十歲。“我當時想,只要不再讓我那么疼,我什么都愿意做。”他想,是時候空出周末好好休息了。
▲圖 / 《我的裙子去哪了》
劃分邊界在因為心臟問題倒下之后的第二天,付友禮依然起了個大早前往公司。在公司的上升階段,付友禮的周末更忙了,他仍然需要履行工作職責,向上服務董事會,向下管理公司,向外聯絡業務。唯一的休息時間,還是需要靠推辭一些應酬空出來。他會用這點時間來在家陪伴家人——晚上吃完飯,一家人窩在沙發上聊天,8點后再和愛人一起陪女兒去公園慢跑。
事實上,對大廠人來說,周末并非完全不存在。但最大的問題是,長期占支配地位的工作已經入侵周末太久,生活和工作的天平失去平衡。如何重新建立起生活的城墻,可能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容易。
大廠人需要不斷摸索工作和生活的邊界。在第一次裝睡推掉工作后,符冬冬第一次發現,好像大廠的工作也沒有那么急,只不過那些急促的語氣和倉促的腳步已經成為習慣,但事情也不是非得周末就必須處理。那天之后,她開始愈發頻繁地在下班時間和周末裝睡。
裝睡是清醒的開始,符冬冬開始主動爭取周末的休息時間。她給自己樹立了一個原則:不緊急的事情,你找我,我就當你是留言,我周一才回復你。這樣的習慣保持了一段時間,發現不會對自己有太大影響。
她的休息姿態也變得更加自然和張揚。有時候,有同事在周末發工作消息,符冬冬還會故意等2小時以后發一條自己看電影的朋友圈,“提醒”這位同事:我在看電影呢,不會回你消息的。她出門逐漸不再帶電腦,重新找回生活本該有的樣子。
李琳的方式和她的性格一樣直來直往。部門宣布單休后的幾周,李琳堅持過周末。周五一到,她就給領導發消息——“明天有事就不來了”,隨即就從辦公室消失。第二天誰叫都不好使,她不會再出現在辦公室。她的姿態被更多人效仿,辦公室里的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請假,領導妥協之下直接宣布,“這周請假的同學跟我說一聲。”
李琳對大廠的工作徹底祛魅。她不在乎領導的看法,也不再在乎考核和漲薪,“該漲薪的人領導早就選好了”。她甚至對工作透露出滿滿的不屑,“被裁就被裁了吧,那更好,拿了補償我就離開互聯網了。”
大廠里的“乖小孩”秦峰則發現,想要休息可能并沒有那么難。業務量近兩年下滑明顯,工作量沒有那么飽和了,就連領導也會“摸魚”,沒事就刷刷短視頻,看直播購物。他決心更加松弛地應對自己的工作。
而對于不知疲倦的金融大廠高管來說,行業寒冬讓付友禮也開始“非正常休息”。“現在兜里有一塊錢都在口袋里捂著,不敢投。沒有投資就沒有項目,公司上下進入停擺狀態,沒活干了。”
翻出封存已久的筆墨紙硯,鋪開宣紙,他才恍然,已經二十多年沒有好好練過年輕時喜歡的毛筆字了。
▲圖 / 《面包和湯和貓咪好天氣》
找回周末因為失去太久,大廠人會格外珍惜重新找回的周末。
秦峰給自己報了一個聲樂課培訓班。他出生在音樂世家,從小喜歡唱歌,但在深圳工作,沒有熟悉的朋友,再加上經常加班,沒有去過KTV。他只能在上下班路上戴著耳機哼一會兒歌。那會兒腦子里就像有一根緊繃的弦,連唱出來的聲音也是無法放松的。現在,他可以在上課的時候徹底把耳朵和喉嚨打開。那根弦變得柔軟,音符也變得輕盈。對他來說,找回音樂,就是在找回對生活的觸感。
行業風浪過后,許多大廠人開始學會在甲板上休息一會兒。那些爭取出來的周末,被李琳用來去各地看音樂節,滿北京城攝影,經營社交平臺上的賬號。她不愛運動,寧愿在家躺著,也不回公司加班。這些讓她感覺“擺爛,放松”。不久前,部門決定取消單休狀態,她的周末恢復了本該有的正當性。
今年3月,符冬冬應聘了一家胡同咖啡店的兼職咖啡師,每周末從上午11點半上到下午6點半。咖啡店的老板教她一些基礎的操作后,放心地把店里的周末時間交給這位大廠員工。
她享受聞著香氣做咖啡的過程,專心地盯著那團棕色的豆子是如何像煙花一樣被磨成粉末,而后在水中綻放。時間第一次變得這么慢,慢到可以觀察每一個咖啡顆粒的流向,也能讓人忘記周報、OKR、無休止的競爭和寒冬里的恐慌,“超級治愈”。
在咖啡店上班還有一個好處,就是可以看到除了大廠以外更多的人。恢復與他人更廣闊的連接,正是在工作流水線上待久了的人所渴望的。店里的常客是胡同里的北京大爺,閑暇的下午他們經常過來喝咖啡。因為附近就是體育館,年紀不大的追星族們常扛著相機大炮、推著堆有明星物料的推車來店里休息。店里還時不時會開個讀書會,會有各行各業的人在這里聊天。
現在,符冬冬到了周四就會抓緊把一周的工作完成,不能耽誤周末出去兼職,她感覺自己的工作反而效率更高了。秦峰也說,“一直維持高強度的工作,是很耗費精力的,只能想著如何把事情做完,沒有精力去思考如何做得更好。開始放松之后,就會有更多思考和沉淀。”
工作還是工作,加班以及不時的枯燥、重復——周末沒有讓它們消失,但是將緊密的生活扒開一道縫隙,讓更多的活力流動回人的身上。
周末很重要,哪怕只有兩天。
▲圖 / 《機智醫生生活》
(文中人物均為化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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