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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為虎嗅專欄文章
文 | 葉偉民
【資料圖】
汪曾祺說寫小說就是寫語言,雖不全面,倒也實在。文筆確實是作品的門面,直接影響讀者的閱讀體驗。
不過,文筆不是多懂幾個詞句這么簡單,本質是語感和思想,是系統能力。既有宏觀影響,例如閱歷、思考深度、知識結構等;也有微觀因素,如詞匯、行文法則、用語習慣等。前者需要時間,急不得,后者則可通過刻意訓練,立竿見影改善提高。
不管快練慢練,多打磨、多思考、多推敲,都是文筆提升路上最笨卻最有效的方法。
回歸短句,入眼即化熵增定律告訴我們:世間萬物都會走向混亂。王小波就稱寫作為“反熵過程”。
語言亦如此,啰嗦成災已成全球現象,以簡約見長的中文也未能幸免。上世紀七八十年代,詩人余光中就將其痛批為“惡性西化”和“語言癌”。
余光中
癥狀很多,難以列舉,較典型的一例是進行、作出等“弱動詞”。比如:
(例)關于調薪方案,我們明天將再進行一次討論。
“討論”已經能自成謂語了,無須畫蛇添足再配個“進行”。
(改)我們明天將再次討論調薪方案。
行文冗余不是小事,它是對讀者注意力的消耗。一句話尚且如此,更別說文章和書了。這不是守舊,而是中國人就是這樣說話的,一句就是一句,干脆利落。現在的套從句、拉長句、花樣玩句式都是西化的結果。
因而,改善文筆,可嘗試回歸短句,最好是清清爽爽的主謂賓。讀之立變輕盈,有入眼即化之感,看再久也不煩不累。
當然,不能過猶不及,多用短句不代表完全不用長句,長短句搭配最佳——這又是另一個話題了。
懂得省略:你不是在寫法律文書所謂“英文重結構,中文重語義”,英文句子像精密機件一樣環環相扣,中文句子則講究節奏意境,組合靈活多變。很多人卻是“法律文書思維”,好像少個字就要罰錢似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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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完全可通過省略來為句子“減負”,讓行文靈動起來。例如魯迅《狂人日記》的開篇:
我不見他,已是三十多年;(我)今天見了(他),(我)精神分外爽快。
——《狂人日記》,魯迅
分別省略了一處賓語和兩處主語,懂的都懂,讀起來也爽口。但“法律文書思維”卻不這么認為,非要指個明明白白,于是把括號里的內容都加上,語感馬上垮了。
我平時帶寫作課,有些學員是文筆控,時常來討論些行文微操。例如:
(例)并口不支持熱插拔,經常會有工作人員不小心碰掉并口線,造成打印機主板燒毀的情況出現。
提問的是一位程序員,寫東西生怕交代不清而疊加許多無效信息。這也是典型的“法律文書思維”。參考上述原則,改短句,適當省略:
(改)并口不支持熱插拔,常因意外碰掉而燒毀打印機主板。
字數濃縮近半又不損句意,怎么想都劃算。
過一過嘴巴關很多作家講究煉字。魯迅那句著名的“忍看朋輩成新鬼,怒向刀叢覓小詩”,初稿你一定想不到——眼看朋輩成新鬼,怒向刀邊覓小詩。
改掉兩個字,無論音律還是意境,都拔高一截。背后的苦吟,我們看不見而已。
老舍也建議文章多過過嘴,有些文病要“聽”出來:
一個好句子念起來嘴舒服,耳朵舒服,心里也舒服。我們拉胡琴必須先定定弦。我們朗讀文章,正好像拉拉胡琴,試試弦,聲音不對就馬上調整。
——老舍
前文例句,都能靠多讀而發現疙瘩。如果拖沓繞嘴,那一定還有清減的余地。念順溜了,如珠落玉盤,行文也就到火候了,悅眼,悅耳,更悅心。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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